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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庄园迷雾10 11 12(1 / 2)


清风殿里一个背脊笔直,身着月牙袍,容颜绝美的书生,掌心撑住下颌,目不转睛的看着伏身案几上睡到口齿微张的曲昭。

曲昭很霸道,她才不管这是不是宗仁办公的地儿,两条胳膊大咧咧的摊着,占据了大半张案几。

宗仁的手指隔空描摹着曲昭沉睡时的模样。

曲昭其实很美,高挑艳丽,束发高绑时眉梢一挑连女孩子家都受不住要脸红,墨发垂垂时勾唇一笑连过路的行客都会忍不住驻足瞻仰她的容颜。

坐拥如此美貌,却几乎没有世家公子追过曲昭。哪怕是那帮以恶劣闻名的纨绔,私下关起门来一个比一个浪荡形骸没有底线,偏偏不敢谈论曲昭的美貌,就连见到曲昭都要绕道走,因?为曲昭比他们更纨绔,更恶劣。活腻了才敢肖想她。

不过也有例外。有那么一个傻子吧,曾经热烈而笨拙的追过曲昭。

那个傻子给她写所有夫子布置的课业;帮她在曲泰清和沈慧面前圆谎让她出去外面玩去外面野去外面浪;偷偷的把自己父母给他的零花钱存起来跑去京城的各家打铁铺看剑,存够一把买一把,曲昭那间剑室有一半都是傻子的手笔;还为她做过很多很多的事。

宗仁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是那个傻子,呸。

宗仁生来肠子就弯弯绕,睚皉必报,没有什?么人能真正欺负到他头上,可是他却吃过一个亏,书生含蓄的亏,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毫无保留的对她好,不知道开口表达爱意。

有一阵子他鼓起勇气换了香囊,曲昭闻着味道不一样了,就问他,“你香囊里塞的花是什么?”

宗仁坐在弘文馆的案几后,窗台明亮,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晒得他耳廓发红,他双手搭在膝上握成拳,紧张到鬓边都渗出涔汗,他动了动唇瓣呐呐的答道,“薰衣草。”

薰衣草是西域来的花,京城罕有人知道,西域是浪漫之地,那里的每一种花都有花语的故事,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

窈窕猛女,君子好逑。宗仁多希望曲昭能明白自己对她一片拳拳心意,这是他精挑细选后才换的新香囊,可不是随意换的。

可惜曲昭不知道,直接说了句,“你坐远一点,闻着这个薰衣草的味道,我都睡不着觉了。”

宗仁的少男心哐当落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回忆至此,宗仁面色不佳,他又不敢找曲昭发脾气,于是只好瞄准了趴在笔山边睡成一滩烂泥的兔子,第三次摇醒它,提起它毛耸耸的后颈皮,乌黑的眼睛与他视线平齐,大理寺卿宗仁轻拍醒木,审判罪兔找找,“你只会睡觉,和猪有什?么区别?猪兔不分,简直不守兔徳,我决定罚你姓猪,全名猪找找。”

罪兔猪找找真的生气了,软软的腹部传出咕噜咕噜的发怒声,猛地张开兔嘴咬了一口男人细腻的皮肉,趁着宗仁吃痛松手蹦跶到案几上,翻过两条胳膊,躲到了曲昭的脸旁边,兔腿一趴,当场赖上曲昭。

而曲昭大概是嫌弃猪找找臭,眉头微蹙,脑袋撇到另一边去了。

宗仁捂着自己渗出血丝的手指,垂眸看着这一大一小两朵惹不起的霸王花,鼻尖里哼了一声,而后眼神却慢慢变得温柔起来,他先是伸手揉了揉兔子的脑袋,而后手指顿了顿,胆大包天抚上了曲昭的脑袋。

宗仁小声抱怨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心念念着要回塞北吗?”

塞北啊......宗仁苦恼的想,那是得做一番准备才能适应那里春日刮沙尘暴,夏日炎炎戈壁如火焰炙烤,秋日继续刮沙尘暴,冬日白雪皑皑干脆就刮暴风雪的气候。

适应不了也得适应,毕竟妇唱夫随是基操。除此之外,宗仁还担心塞北的茶叶品质不佳,曲昭没有好茶吃。好吧,其实他是担心聚少离多曲昭被别的臭男人抢走,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臭臭的,只有宗仁一个男人是香的,希望曲昭眼光好一点,快点爱他到欲罢不能吧。

宗仁想着想着,嘴角不可自抑的扬起来,他收回手,挺了挺背脊,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愉悦道,“姐姐快点开始爱我呀,我都已经把怎么和你过一辈子想好了。”

“......”

半个时辰后,阿陆率兵归来,自大理寺正门响起一阵脚步声。

曲昭常年住在塞北的军营里,对陌生的气息一向警觉,在阿陆带着庄烟、文哥和朱老八走到清风殿的长白石阶下时,她就已经戒备的掀开眼皮,从睡梦中醒过来,提着黑剑坐起身子,打了一个哈欠,顺手端起案几面上盛着茶水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热苦的茶水入喉,提神醒脑。

而后曲昭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嘴上,她挑眉问宗仁,“喝你杯茶还不愿意,小气成这样?”

宗仁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紫砂茶杯,“不是不愿意,是这个茶杯我用过了。”

宗仁顿了顿,耳根泛红,他怕曲昭刚睡醒发懵听不明白,便认真?逐字逐句道,“我用这个茶杯饮了四?次茶,就是我的嘴唇碰了四?次紫砂茶杯的壁沿。然后,你的嘴唇、碰到了壁沿、就是、我们两个的嘴唇都碰到了壁沿。那就相当于,我们间接碰到了对方的嘴唇。”

就是,你四?舍五入已经亲到我了,能不能对我负起这个责任啊?

最后一句话,宗仁当然没敢说。毕竟人只有活着,一切才能从长计议。

曲昭:“......”

曲昭一巴掌糊在宗仁的脑袋上,凶他,“知道你占我便宜了,想要亲我的世家公子都可以从京城排队到塞北,你间接亲到了留在心里沾沾自喜不行吗,非要说出来,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脑瓜壳子打开瓢信不信?审你的案子去吧!”

宗仁委屈的坐直身子:“......”

阿陆把庄烟文哥和朱老八领进清风殿里时,总觉得案几旁的宗仁和曲昭间气氛有些不对,两人端坐的有些距离,相互间不看对方,眼神没有交汇,好像是吵架了,又好像是刻意冷漠给他看。

阿陆琢磨不透,双手作揖道,“宗大人,昭昭姐,三名疑犯已经带到。”

宗仁点点下颌,却不着急审问,他心知,这三人各自在圈子里有所威望,且商人行程是较为私密的事情?,难保他们自身有所隐瞒,能作证他们行程的人多为他们的下属和合作对象,难免有偏颇顾虑。

因?此宗仁没有直接询问三人在老李死亡案发时的行踪。直接的方式行不通,宗仁决定旁敲侧击间接来查。

宗仁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他们的外观和衣着来。

从体型上看:文哥和朱老八都相当魁梧,具有能够杀死老李和转移尸体的能力,剩下一个庄烟,也有和曲昭相差无量的身高,她的骨架较大,她走进清风殿里脚底几乎没有发出过声响,那是一个会武功且有内力的人下意识的举动,因?此也无法排除她的作案嫌疑。

从衣着上看:除却手腕带着一个编织粗糙的红绳外,庄烟一身都是名贵的衣物,从紫珍珠耳坠,到一袭绣着暖黄花纹的白袍,还有双面刺绣的缎靴,没有一样是可以在寻常店铺里能买到的面料;

文哥身着棕色夹袄和鹿绒束裤,裤脚扎进马靴里,棕不是随处可见的染剂,需要从北狄的一种树浆里提取得到,也不是普通人能穿上的;

朱老八则是一身明亮的湖蓝锦衣,虽说没有刺绣花纹,却也是成色上佳,要重金购置的。

这三人的衣裳可不是什么朴素难辨的服饰,都特点鲜明,过目难忘,如果?换过,肯定很明显。

宗仁心生一计:这几日飘雪,很多人都不会净身换衣裳。全京城恐怕只有一个名为宗仁的龟毛书生,极端爱洁净且有财力在府邸搭建温池地龙的书生,能够主动坚持净身洗衣;宗仁瞥了倚在梁柱旁的曲昭一眼,几条街外将军府家的小女儿曲昭可是连外裳都没有换过呢。

但是凶手不行,凶手杀害完老李后还背着老李走了差不多十里路,汗重,衣袍带血,身上也会弥散这一股血气,凶手一定要净身才能除去身上的血味。

所以宗仁可以通过这三人最近一次净身换裳的时间直接看出这三人有无作案嫌疑。

宗仁抬眸看像庄烟,从她开始审起,他没有阐明把她带到大理寺的原因?,而是直接问道,“庄小姐,失礼了,事关一桩案件,我无意窥探姑娘的隐私,但我需要知道你上一次净身换裳是什么时候。”

庄烟面上有几分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宗仁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我是四日前的午后,那日比较空闲,我谈完生意早早归家,赶在太阳落山前用热水净的身,当天晚上我在将军府邸用膳,和沈小姐,昭昭,狼崽她们一道,她们都可以证明,我那时候头发是半湿的且身上就穿着今日的暖黄花纹白袍。”

曲昭点头,“我可以作证,那日小烟姐在将军府和我姐做汇报,然后我姐就请她留下吃饭。小烟姐身上好香,我还俯身嗅了嗅,她的后颈有股泡过木桶的水气。”

至此,庄烟第一个被排除作案嫌疑。

而后,宗仁把眼神落在文哥身上,“你上一次净身换裳是什么时候?”

文哥想了一会儿,抬眼回答,“我最近一次是在三日前的夜里净身换裳的。”

宗仁继续问他,“冬日时节,人们总习惯在太阳落山前洗澡,你是在夜里洗的,而且三日前的夜里还下雪,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洗澡?”

宗仁屈指敲在案几上,他在敲打文哥,“你不要撒谎,你的衣着不常有,做的还是频繁接触人的工作,调查下去就能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文哥答道,“我说的是实话。”

宗仁问文哥,“你可有人证?”

文哥垂放在棕色绒裤边的手指下意识动了两下,他抿了抿唇,而后开口道,“没有人证,再见其他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这时,原本安静伫立在一旁,身子板正的庄烟轻咳一声,“那天夜里文哥来我家了,我们是相互欣赏的露水情?缘关系,他来见我,净身换裳是必须的基本步骤,还要熏香刮胡,我可以给他作证。”

文哥看着庄烟欲言又止,小声嘀咕道,“什?么露水情?缘,不是露水情?缘,我是认真?的情?缘。”

宗仁问文哥,“你是为了保护庄烟,所以才说没有人可以作证是吗?”

文哥耳后根都红了,讷讷的点了点头。

哦吼?曲昭看热闹不嫌事大,朝庄烟挤眉弄眼的,无声道,“小烟姐,你怎么能辜负文哥一片心意?”

庄烟那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红晕,她瞪了曲昭一眼,没搭理她,继而同宗仁说道,“我知道即使我可以洗脱嫌疑,但是仍然属于涉案人员,涉案人员间是不可以相互做不在场证明的,所以我的供词无效。

但那日文哥搭乘的车马前有车夫,车夫可以替文哥作证。”

宗仁点点下颌,做好笔录,最后将目光落在朱老八身上,“几日不见,你在牢房里好容易瘦下去一些,这会儿肚皮倒是把衣裳撑的鼓鼓囊囊的。说说看吧,你上一次净身换裳是什么时候?”

朱老八客客气气地朝宗仁作了一揖,“大人,前段时间承蒙您在劳里给我的关照,别来无恙。

我刚从大理寺的监牢里出来,在自己购置的庄园里悠哉过日子,这期间我闲来无事,设全羊宴款待友人,招呼他们在家里住了几日,我们在庄园里泡温泉,在花圃里修剪花草,在亭子里饮酒观雪,唯一出门一趟是计划购置地皮,但那块地皮给别人拍走,不过我也就离开了庄园两个时辰,亦是有友人陪同。我是直至昨日天亮以后才回到醉宵酒家继续担任管家一职。

我可没有撒谎,您去查证我的友人就是了。”

至此,审讯结束,宗仁唤士兵将三人暂时收押监牢里,同时命阿肆去查证文哥和朱老八所陈述的供词真?伪。

待到旁人离开清风殿,曲昭好奇的问宗仁,“庄烟,文哥,和朱老八都有人证。所以是这三个人都排除嫌疑了吗?”

宗仁摇头,“不是。

随便一个人出来做供证,都会受到周围的权力地位体?系影响,好比姐姐小时候叫我替你作证你在弘文馆里好好读书了,我必然是会因?为畏惧你,而替你作证,不敢说实话。

可以为嫌犯做不在场证明者,必须要在疑犯所处的权力地位体?系里,拥有比疑犯更高或者?不受其约束的地位,这样人证才不会受到影响。

李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知道凶手是谁,却碍于胁迫不敢开口,他在这个权力体?系里,毋庸置疑属于弱者?。

姐姐能够替庄烟作证,因?为你没有被隐性胁迫的可能,所以能够排除庄烟的作案嫌疑。

而车夫不能替文哥作证,文哥不能排除作案嫌疑。

谁会在朱老八的邀请下就陪他在庄园里瞎混度日,有正经营生的人可不能,他能够随时随地请到的友人,势必是一些平日里要讨好他的一些人,他们不能替朱老八作证,所以朱老八也不能排除作案嫌疑。”

曲昭屈指搭在下颌上,认同的点点下颌,“那我们要怎么查出凶手?”

清风殿外夕阳沉沉,天色已经暗淡,宗仁用火折子燃起一盏油灯,提着弹袖起身,还细心的用手捋直月牙白袍一丝细细的褶痕,“走吧,我们带李军去见见朱老八。他的心理防线是最薄弱,也最好突破的。”

曲昭背起黑剑,跟着宗仁朝清风殿外走,她敏锐的察觉出宗仁已经有所判断,她记得宗仁说过查案的直觉尤为重要,“你认定凶手是朱老八?可你不是说文哥和朱老八两个都没办法排除嫌疑吗?”

宗仁同曲昭解释道,“从净身换裳一件事无法判断出文哥和朱老八谁是杀害老李的凶手。

但是朱老八的行迹太过刻意了。

我们从朱老八的视角出发,他日常需要打点醉宵酒家的各项事务,同时还是一些茶馆和钱庄的明面上的负责人,在监牢里呆了一阵子。以一个合乎常理的思路去想,兵不能一日无将,财产不能一日无主,无主必乱,他出来后应该立马核查他入狱期间的大小产业流水,还有管理自己的属下,对接生意来往的伙伴,让商业营生走回正轨才是当务之急。

可朱老八出狱后却没有这么做。

姐姐,你在醉宵酒家接触过朱老八,势必能够感觉出这个人奸诈狡猾,重财轻义,但是他有管理产业和经商的能力,所以他背后的人才放心把这些产业交给朱老八打理。这样一个人出狱后第一件事怎么可能是跑到庄园里呼朋唤友闲暇玩乐?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老八邀请的友人越多,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的人就越多,他在前庭散步有人‘瞧见’,在中庭用膳有人‘瞧见’,在后山汤也有人‘瞧见’,他在供词里连出去参加了地皮竞争一事都要强调有人‘瞧见’,可以找他的友人查证。这怕不是知道自己要行凶,特地做了一个局给自己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说话间,宗仁已经来到安置着李军的偏房,推门走了进去。

随着偏房木门吱吖一声响,黑黝黝的寝间被宗仁手里提着的盏灯映亮,床榻上鼓起的身影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曲昭看着蜷缩在被褥里装睡的李军,好笑道,“你动作太慢了,我都看见你翻身背对我们了,赶紧起来,我数三声,你不爬起来我就揍你。”

“三——”曲昭刚喊完第一声。

李军猛地坐起来,被褥落在露在头发外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眼窝凹陷,面色青灰,看起来是很久没有安心休息过,此时他的神情?有些崩溃,恼火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曲昭蹙眉,直觉李军的症状倒像是染上了什?么瘾,久未接触后焦虑不安,身体瘦削,面呈蜡色,脑海中一时间却想不出是什么,酒瘾,药瘾,毒瘾......人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可以成瘾的东西太多了。

宗仁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军,煞有介事道,“朱老七已经被逮捕归案了,你知道什?么内情?都可以同我说了,无需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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