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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通情达理白盏辛(1 / 2)


大明明昌七年,马背上长大的万俟邪,文韬武略,姿貌俊秀,正直二十,是匈奴难得的青年才俊。他率领的军队,乃匈奴草原上的一支劲旅。

年轻的左贤王满腔热血,建功立业,宁愿在争战杀伐的乱世做一个英雄,也不愿苟活太平当一只小犬。

因常年征战沙场,至今未得时间相妻,故孑然一身,游走在匈奴万顷草原间的万俟邪,这一年正要接受匈奴“成丁礼”的严峻考验。

中原有“成人冠礼”,匈奴有“成丁礼”。

由原始部落演化而来的成丁礼,早前规模庞大,到了年龄的男子均要参与一场内部的厮杀,用以证明自身已成长为对匈奴部落有用的征战人才。

随着匈奴人受到的教化越来越多,此等成丁礼逐渐演化成比武会。

万俟邪的成丁礼,则是万俟尔顿单于对他的终极考验。

身为三皇子的万俟邪,于政治上与二皇子万俟争多有不合。

又因万俟争的生母南宫阏氏颇受万俟尔顿喜爱,万俟尔顿对万俟争百般照顾,凡事都护着他。

然碍于万俟邪天才的军事实力,当今匈奴无人能出其右,万俟尔顿只能咬着牙将两碗水好生端平。

但这手,终究是因了日夜在耳边纷飞的挑唆之言,忍不住往万俟争一倾再倾。

这一年,万俟尔顿给万俟邪的成丁礼任务,为北征基普罗斯。

基普罗斯为北境番邦,地广人稀。其人皮相白而孔武有力,被称为“战斗民族”。

相传,基普罗斯的战士,能徒手和熊一对一,更有传闻,基普罗斯战士的家里不用佣人,均使唤黑熊。

只要攻下基普罗斯一座城池,万俟邪这左贤王,便能当得稳妥。

那一日,蓝宝石的耳坠掩映他湛蓝的衣裤,坚定的少年束好长发,接下这颇有为难意味的成丁礼状。

他戎马倥偬,率领整整一个部落的战士驰骋在北域高原,耸壑凌霄。

他不分昼夜地制定作战计划,派人几次三番研究基普罗斯边境的一座座固城。

年轻气盛的儿郎一个月内攻陷了敌方边境三座城池,他扶摇直上,如大鹏展翅,席卷过基普罗斯的一座座碉堡。

毕生再也无法忘怀的转捩点,发生在坞罗城的土墙下。

英勇的基普罗斯将军,与万俟邪身后部落里的一小将暗中勾连。他混入敌军,举起三石弓,连中万俟邪双腿两箭。

辉煌的功劳簿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当青年从奔腾的马背上重重摔下,和着那穿腿之箭滚开数米远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军事生涯,竟了结在自己人手中。

而那个小将,事后查明,是他二哥万俟争的人。

原来,多浓厚的国之热血,都无法躲过政治的摧残。

他抓住人证物证,向万俟尔顿禀报此事,然万俟尔顿只挥挥手,以汉人一句“家和万事兴”一语带过。

后来,于匈奴王庭的每一个夜,他都席不暇暖、枕戈待旦,只因他的亲哥哥屡次派人刺杀他,眼里容不得他这个残王。

万俟邪,也自此,一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因治疗不当,他失去了主动享受男女欢爱的能力。床笫之事靠女人,于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仿佛一道重剑刺在他心头,狠狠割下。

直到二十五岁,万俟邪依然孑然一身,孤独一人。

他暗自立誓,要当自己的王。

所有的亲情,都在大明明昌七年,那场“成丁礼”中,烟消云散。

他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扶持荒芜的村落、仓廪空虚的地域,开始与万俟争抗衡。

终有一天,他要自立为单于。

但此事,必须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在当时的整个大陆中,最有发言权的,还是大明。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大明国衰,后东秦起。他顺理成章答应万俟尔顿前往东秦,一探中原局势。

在京城,他选择与燕肇祯合谋。

对方默不作声地展现了自己在东秦朝中的势力网,并在他面前构建出一幅绝美蓝图。他告诉万俟邪,若事成,不仅助他一臂之力,还将北境城池的来去权利,统统给予。

此等诱惑,任谁都无法抵御,虽半信半疑,万俟邪依然答应帮燕肇祯对抗白盏辛。

但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思绪回归,万俟邪定定注视身上的女人,紧紧揽住她一掌即握的腰肢。

他的身上,此时还萦绕着她的气息,妩媚芬芳,一次次激起他的占有欲,席卷他的理智。

一口咬在她的肩头,他品过她,自不能放了这尤物。

“殿下在想什么?”

“本王在想……要用什么条件,才能向燕王索得蝶风姑娘。”

蝶风轻笑。

她理好微乱的发髻,摘下一根珠钗放入他怀中。

侧头靠在他肩上,她的舌尖略过他的耳坠,温润旖旎:“就算殿下倾一国之力,也无法从燕王那儿要到蝶风。”

“哦?”他冷笑一声,捏起她小巧的下巴,摩挲她娇滴滴的唇,“他竟如此看中你?”

“殿下,你被耍了,蝶风一直是白帝的人。”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无形的三方战场中,无论是那颗棋子,都懂得这个道理。

其时,蝶风便用一夜春色,换得万俟邪些许信任。

万俟邪跟着蝶风,车轮滚过月色,来到阏氏住所。

“蝶风姑娘如此信任本王?”万俟邪悠悠问。

“白帝能给殿下想要的一切,但燕肇祯却要赊账,这简单的利益关系,相信殿下能理得清。”

正于院内守夜的韩澈,远远见到来人,便心生警惕。

他怕蝶风已被要挟,便手持匕首,轻功一蹬,迎面而上。

万俟邪冷静应对,铿锵扭打间,二人轮椅上几番过招,不分上下。

好久没打得这么酣畅淋漓了,万俟邪勾唇微笑,他望着那倒戈白盏辛阵营的韩澈,脑海浮现出皇宫中,他立于燕肇祯身后的一幕。

看来,中原这趟浑水,不得不掺和一遭。

韩澈停攻,蝶风摇摇头:“韩澈,左贤王答应帮助我们。”

“领本王,去见静娴郡主。”

在万俟邪的印象里,佟陆陆还是宴上稍显端庄的人物。如今他被韩澈为难地领进屋中,见到一个随便将屋子里的桌子拼拼就能在上面呼呼大睡的女人。

她睡姿不正,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她就是,未来中原的国母?她要靠什么母仪天下?嘴边的哈喇子么?

白盏辛的口味……还真是奇特……

三日后,白盏辛收到了匈奴线人拼死寄来的信件。

燕肇祯原本准备利用匈奴对付白盏辛,独立谋反,然皇帝的倏然亲征,必得逼得燕肇祯借万俟邪的刀杀人。

但燕肇祯定想不到,万俟邪会临阵倒戈。

原来,白盏辛早前听闻万俟邪经常光顾解语楼,让蝶风留心他的一举一动。起先,白盏辛想得极为复杂,却独独忘了人性中最薄弱的一点。

情。

当佟陆陆开玩笑地说出那句“万俟邪发现了解语楼的妙处,不肯走了”时,一语点醒了他。

万俟邪此行中原,人走了,心却留了。

凭此,他特命蝶风入匈奴,执行刺杀任务的同时,也能探探万俟邪的底,一箭双雕。

果然,被他拿捏住了。

情之一字,不动则已,动则万劫不复,一生为其所困。

诸位与我,均彼此彼此。

“来人。”

“在。”

“拟定诏书,册封万俟邪为‘万督单于’,并准备一应鼓纛,待到要时启用。”

“是!”

万俟邪忽如其来的倒戈,燕肇祯对此尚不知情。

这几日,万俟邪的线人仍与他保留一定的联系并提供相关线索,将他蒙在鼓里。

世故圆滑如燕肇祯,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临深履薄,举步维艰。

战场四面楚歌,走到这一步,已万不能再回头。饶是用尽一切,也要让白盏辛,命丧北境。

若万俟邪失手或不得用了,他必得准备后手。

经年累月的摩挲,手中的翠玉扳指已然圆润光滑。

他静静立在江山图边,想起母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祯儿,你父亲多年谋划毁于一旦,你定要承其衣钵……”

承其衣钵……

实则当年,燕王确要造反。

他苦心孤诣,谋划多年,却被明王与齐王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上,葬送了一手机柄。原本这江山,不出几年,就是燕氏的。

是命运向燕氏开了个玩笑。

万不得已,燕肇祯与白盏辛同谋,策划了后来的举旗谋反。

然,越接手父亲埋下的一根根线,他就越发惊异。

原来父王当初谋反,根本不是为了彪炳日月,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叫孟依贞,是前朝的贤元皇后。

他心里,没有半点母亲的位置。他根本不在乎那个与他同生共死,辛辛苦苦伺候、陪伴了他多年的可怜女人。

而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与白帝,生下了白盏辛。

他却在这儿为白盏辛卖命。

真是讽刺……

那一天,他撕毁白盏辛自京城寄来的信笺,从盒子里拿出父王的遗物:一颗孟依贞曾送给他的翠玉扳指。

据说他临死前都握着它不让任何人触碰半分。

他将它带上,只要它在他手上一天,都时刻提醒他,大业一日未成。

待他问鼎江山,坐上皇位,定摔碎扳指,将男人的一份情,永永远远践踏在大殿的丹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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