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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父亲(1 / 2)


旅馆里。

江思宇将整整齐齐的一叠报纸,交给汪晓丽。

汪晓丽还是那?副浑身无力的样子,软趴趴地摊在前?台。

恰在此?时,季鹤霄面无表情地捏着自己?的手,从楼梯间里出来。

昨天晚上,他揉着揉着,她就睡着了。

应该是出于歉疚。

季鹤霄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歉疚,待到崔慎薇睡去以后?,季鹤霄也不敢停下。

似乎生怕自己?一停下,崔慎薇又?会醒来,白白影响了她的睡眠。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季鹤霄再三告诉自己?。

正当季鹤霄沉浸在自我安慰,不可自拔时,有一颗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滚到了他的身边。

张朱迪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刚下楼的季鹤霄面前?:“季哥哥!”

季鹤霄眼眸微垂,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张朱迪的小胖脸。

身体凝实,表面细滑,看来恢复得不错。

这小脸蛋没让人失望,QQ弹弹的。

季鹤霄的心情还不错:“你真的不想再见你爸一面吗?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不了。”季鹤霄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朱迪就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我和爸爸,还是分开比较好,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

“为什么?”

“因为,”张朱迪撅起小嘴,“小迪杀了两个人,已经不是好孩子了。”

“爸爸可不喜欢坏孩子。”

季鹤霄轻叹口气?:“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好孩子。”

张朱迪小脸微垮:“可我也不想当个好孩子了。”

“当好孩子,太累了。”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张朱迪开始喋喋不休。

“爸爸说,天晴姐姐与天勇哥哥,虽然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是现在他们悔改了,就仍然是好孩子。所以,爸爸他就得多?多?陪着天晴姐姐和天勇哥哥,以防他们再被人带上歪路。”

“而小迪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所以小迪不能?吃醋,不能?和哥哥姐姐抢爸爸。”

说到这里,张朱迪大大的圆眼睛里,有水光闪动。

季鹤霄温柔地揉了揉张朱迪的发顶:“别?说了,我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

张朱迪用自己?两只小胖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同?时也故作不经意?地揉走了眼角的泪花。

“可是,小迪真的很难受啊!”

“小迪想要妈妈,但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小迪是个好孩子,得体谅妈妈的难处。”

“小迪很孤单,但爸爸一直很忙。小迪是个好孩子,得体谅爸爸的难处。”

“大家都说了,如果没有小迪,爸爸的人生会非常幸福快乐的。”

“是小迪,拖累了爸爸。”

“那?天,小迪上学快迟到了,不想给那?个叔叔带路。”

“但是爸爸说了,小迪是个好孩子,得助人为乐,得尽量去帮助别?人。对?别?人的难处视而不见,就是坏孩子。”

“小迪不想让爸爸烦恼,所以就给那?个叔叔带路了……”

“小迪一直辛辛苦苦地当个好孩子,为什么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小迪知道,好孩子应该高高兴兴地去和爸爸团聚。可小迪杀了那?两个叔叔,已经做了坏事,现在已经变成了坏孩子了……”

季鹤霄就那?么平静地聆听着,当个尽职尽责的聆听者,听着张朱迪有些颠三倒四的话,轻轻拍着他小小的背。

“当爸爸的好孩子,实在是太累了……”

“坏孩子,不想见到爸爸了。”

*

病房里。

张天晴听到了张文斌的话,并没有起疑,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就要出门。

一边走,她一边还絮絮叨叨。

“表叔,你放心吧!植皮手术很成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我们兄妹以后?还要仰仗表叔您呢!”

“天晴。”

听了张天晴这话,张文斌叫住了她:“表叔也不能?带你们一辈子,你们终归还是要去自立门户的。”

“自立什么门户?”张天晴自嘲一笑,“亲爸亲妈都看不上我们,就只有表叔你愿意?接纳我们。我和天勇哥以后?,就在表叔你手下打打杂。”

“表叔,你若是还看得上我们,就给多?点。若是觉得我们俩不行,就给少一点。不给也行,只要您肯管顿饭,饿不死就可以。”

“总之,我和天勇哥可不能?没有表叔你。”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不离不开谁的。”张文斌开解道。

一听这话,张天晴反客为主:“既然如此?,我和天勇哥就过继给表叔当孩子吧。”

“只要给口饭吃,我和天勇哥以后?一定会孝敬您的。”

“说什么胡话呢!”

张文斌自觉说不过张天晴,就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找医生。

罢了。

这兄妹俩,都是成年人了。

他这个当表叔的,也不可能?管他们一辈子。

*

张天晴走后?,张文斌踉跄着起身。

他打开网银。

账户上的一串数字,是他省吃俭用为小迪攒下的老婆本。

现在,小迪已经没了,这笔钱也没用了。

他的手指轻点,很快账户余额就归零了。

张文斌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手里水果刀冰冷的质感,刺激着张文斌的一切感官。

他解开手上的绷带。

冷冰冰的空气?,通过一层薄薄的纱布,渗入伤口,带起阵阵疼痛。

张文斌的手指动了动,隐隐有退缩的心思涌上心头。

小何的话再次萦绕在耳边。

“张文斌,你不是个男人,你就是个虚伪的懦夫!”

懦夫……

这回,他不想再当个懦夫。

他不顾疼痛,将刀刃放在手臂内侧,再将绷带缠紧。

刀刃压迫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只是稍微动摇了他的决心。

可是,小迪的惨状浮现在眼前?。

小迪死了,死得那?么惨。

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不为他报仇?

杀了他!

杀了他们!

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循环。

渐渐的,这种想法充斥了张文斌的大脑,将一切怯懦与理智,统统挤出。

*

“我的女儿啊!”

“阿绫,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啊!”

小何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被抬下救护车。

父母苍老的面庞,挤满了她的视野。

“爸……”

“妈……”

小何艰难地叫着爸妈,好似这样能?够给提供给她无限的力量。

与神志一同?回归的,是铺天盖地的痛楚。

和最吸引小何注意?力的,是脸上那?火辣辣的痛。

“爸,妈,我的脸。”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冲动!”

说这话的,是气?急败坏的何父。

“阿绫,妈原谅你了,妈什么都原谅你了。”

“你听妈的话,没事的,咱们到医院了,马上就能?手术。”

“脸毁了没关系,现在医疗科技这么发达,咱们家砸锅卖铁,都要给你换张好的,比原来还要好的!”

何母看着气?息奄奄的女儿,只觉得有一把刀插进了她的肚腹,将她的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了一起,痛得她无法呼吸。

“至于钱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咱家有钱。”

咱家怎么会有钱?

小何对?家里的财政状况心知肚明。

然而下一瞬,她想起了阿卷。

瑙鲁银行,十二亿……

小何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在她眼前?掠过。

是张文斌。

“张……”

小何反射性地开口叫住张文斌,告诉他,小迪还在。

她曾经在离开副本的路上,见到了小迪。

可是脸上的伤口,让她回忆起了昨晚的绝望。

如果不是张文斌,她的脸就不会被毁。

一股恶念,油然而生。

小何想要告诉张文斌,让他知道,他曾与他那?个心心念念的儿子,擦肩而过。

她想要细细地向张文斌描绘,他曾与他儿子离得有多?么近,现在离得又?是有多?么远。

小何发现,自己?可能?,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尚。

毁容之仇,横亘在她的心头。

扯平二字,只是她自我排解的妄言而已。

她的内心里,想要看着这个没用的男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直至崩溃。

她想要亲自去报复张文斌,将这个懦弱的男人送进地狱。

“张文……”

可惜还没等小何叫出口,抬担架的人突然加速,让小何与张文斌拉开了距离。

*

张文斌终于走到了医院广场上。

他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步伐缓慢而坚定。

对?于张文斌来说,小何所在的担架,只是他路过的数个担架中的一个。

医院的广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对?此?,现在的张文斌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场景,通过眼睛,进入他的脑中,又?被张文斌转瞬即忘。

医院的人群熙熙攘攘,在张文斌眼里都失去了颜色,成了不起眼的黑白。

这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一抹彩色,就是那?对?老夫妇。

杀了他们!

*

“你说那?桶东西是我们家乐乐?不可能?!”许母尖叫。

因为有警察在,四处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挤散了护在他们身周的保镖。

四周投射过来的打探目光,让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许母,理智全无。

“许太太,咱们还没有化?验过,也不能?把话说死。只是那?里面化?验出来的y染色体,与许君豪先生的属于同?一族系,所以我们建议您做个亲子鉴定,看看……”

一个小警员好声好气?地向许家夫妇解释着。

“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女儿女婿联手,杀了我小儿子。”许父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没有再像许母那?样过激。

但他面沉如水,语气?平静中暗藏锋芒,给了小警员很大的压迫感。

“许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高,但小警员也不敢在此?时就妄下结论?,以免惹上诽谤官司。

“总之,咱们得先确定后?备箱里的尸体,到底属于谁?”

“你咒我家乐乐。”许母不敢置信地指着小警员,“你算是哪根葱,也敢咒我家乐乐?”

“这……,我没有啊!”

小警员刚参加工作不久,就被前?辈们推出来,应付这样有身份还胡搅蛮缠的家属。

一时间,他真是百口莫辩。

不过,好在下一瞬,许母有了新的炮轰目标。

她指向站在一旁的小少年:“小杂种,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爸妈死了,你叔叔阿姨他们都死了,你还是这个表情?”

听见这话,那?个少年平静的眼神微动,看向许母:“我觉得挺好的。”

这下,刚刚平静下来的许父也再次怒火中烧:“你说什么?”

“我说,”面对?两位长辈的咄咄逼人,那?个少年也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我觉得挺好的,也挺为他们高兴的。”

“毕竟,能?从这种扭曲的家庭中解脱,称得上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不是吗?”

“啪”!

下一秒,少年的头就被一巴掌扇偏了过去。

许母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少年的鼻尖。

“小杂种,你和你爸一个德行,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杂种,你也别?得意?。就算我们许家人死绝了,你们这些姓金的,也别?想占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微红的巴掌印,很快在少年如玉的面颊上浮现。

尽管挨了一巴掌,少年人还是那?副平静淡漠的表情,只是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能?将人看得直发毛。

突然,他淡色的薄唇微启,吐字平稳且缓慢:“啊,后?面。”

眼见少年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许母怒气?更盛。

她高高扬起手,想要再赏面前?的少年一个巴掌,以发泄心中的愤怒与哀痛。

可是,背上突然出现一阵钻心的疼痛,并在刹那?间席卷全身。

许母一回头,只见一个表情狰狞的中年男子,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送进了她的身体。

这把刀捅得太深,似乎还卡在了她的肋骨间。

*

“你们这些畜生!”张文斌大脑充血,思维一片空白,“你们许家一家人,都是畜生!”

如果不是你们视人命如草芥,又?怎么会养出那?样一群泯灭人性的畜生?

如果不是你们养出了那?群畜生,小迪就不会死。

张文斌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灵魂和身体是分离的。

以往的老实、怯懦,一扫而空。

身体里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力量。

他的身体冷漠地收割着仇人的生命。

而他的灵魂,则是飘在半空中,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还差一个。

张文斌机械性地将水果刀从许母背后?拔出,胡乱地抹向了许父脖颈,截断了许父的呼吸。

血液,染红了黑白。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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