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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远方来(1 / 2)


9月3日晚上,接到中学同桌的短信“Y文从澳洲回国探亲,周末是否有时间小聚?”我毫不迟疑地答复“好。何时?何地?”

我想同学问我是否有时间,表面看只是一种客气,潜在其实是问我是否愿意参加吧。以前有外地同学来,他们小聚时我多半出差“在路上”;而现在,我有的是时间,下班之后随时“在家里”恭候。只是有些不便而已,所以尽管没有多少应酬,我也不是每次聚会都愿意参加。

可这个自远道而来探亲访友的同学,毕竟我们是十多年未通音讯、未曾谋面的同学啊。毕竟我还收到过他用心写在一方白色美术纸上的诗稿,毕竟我结婚时还收到他和自河北追随来的女朋友一起送来的美好祝福——一份维持三十年婚姻可以领取的保险单。

那么,就是9月4日中午12点,在一个叫芙蓉镇的酒店,不见不散。

刚从大学同学二十年聚会归来,还没有从岁月如歌的思绪中缓过神来,中学同学的出现,又让我更加青涩的记忆翻江倒海。翻出我中学毕业前夕用一本软皮本自己设计的已经发黄的留言册,一边想象着同学如今的模样,一边寻思该送什么礼物表达我对远方游子的心意?家里有一盒甘肃特产的木耳,我早早放在纸袋里,可惜出门匆忙间竟然忘掉。“塞纳河”的敦煌系列特色礼品永远是我为同学准备礼物的不二之选,我对向我朴实地笑着招呼的店员说“我又来了”,就像到自家客厅一样直奔陈列架。我总是会忍不住告诉他们,我是为外地同学、国外回来的同学选礼物,只有他们的礼品是可以拿出手的。我给同学妻子选了莫高窟藻井图案的丝巾;给同学选了艺术杯垫,一套是敦煌莫高窟图案,那是甘肃最有名的艺术殿堂,另一套是天水麦积山石窟图案,那是我们共同的故乡名胜。

从礼品店出门,一场秋雨不期而至,阳伞变作雨伞,如约到达酒店。紧凑的包厢里已经落座的同学有我秀外慧中的同桌,也有另外一个热心的男同学,还有就是有些略微发胖,但依然没有变样的文。在握手的那一刻,看着他依然内敛的笑容和探寻关切的眼神,似曾相识的记忆涌入眼前。十多年的时间算什么呢?上万里的距离又算什么呢?尽管分别之后彼此经历了无数的路程,相互的经历都不得而知,但我们还是当年在风花雪月的诗句里一起成长、一起说笑、一起烦恼的老同学,只不过我是有点面目全非罢了。而他,也不忘真诚地安慰我“你没有变化,好像是瘦了一点。”

随后到来的还有两个一起和文就读过政法学院的校友,也是中学同学。环顾可以凑齐一桌麻将的四个法律系毕业生,竟然没有一个在做和法律有关的工作,当年热血沸腾的青春抱负都在坚硬的现实壁垒中凝滞了。同学间热切的谈笑我像个旁观者,他们对我的问候我也只能笑着摇头。没等他们冷场尴尬,我呵呵笑着,熟练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拍在桌上,“写吧,不碍事的。”我看着文小心地拿过纸笔,迟疑了一下,这已经不是他当年写诗作画精心裁剪的纸张了,只是用于交流的一沓便签纸。他写下的第一句话是“我在天水听说了你的情况,我很惊讶,也很伤感,这几天都在想这件事。”他的用词和书写还是那么斯文。他顿下笔侧头看着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我能看出他从心底流出的关心和担忧。我马上笑着打断他的伤感,“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我已经很能面对现实了,随遇而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我,能听说的、能看到的,就是这样了。那么,这么多年移居海外的他,过的怎么样呢?这是我所关切的。中学时有些玉树临风的他身体有点弱,尽管练了气功,还是在高二下学期休学了,那时同学间还有人取笑“他该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看到如今高大结实、神清气爽的他,我为他欣慰。不管怎样,在我们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只有切身体会过才知道分量。

文急切地要告诉我的是他的一双聪明可爱的儿女,女孩6岁,男孩1岁8个月,这次他是带着幼子回国探亲的。那么,这些年在国外做什么呢?看着他写下“在家看小孩”,我有些迷糊。在此之前呢?看到“工人”这两个字,我以为我是看错了,好久远的两个字啊,好像从没有在我的同学间出现过,而他还曾是我们中间最文弱的“诗人”。他因为休学,晚一年读大学,和我一样是学了法律,我们高二时搞模拟法庭,他就扮演那个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的辩护律师啊。我没有做和法律沾边的工作,稳稳当当地在银行就职,面对我那些在国内外开律师事务所的同学已经感觉到距离,有些愧对老师的感觉;而他坦然告诉我,从保险公司出国之后曾在配送中心“做工人”。那虽然是我不能想象的生活,但看到他的诚恳和他不再弱不禁风的体魄,我还是为他欣然。他说虽然没有稳定的工作,但是澳洲是福利不错的国家,从生到死都有保障。他在一个小城市安家,也感觉不到太大的生活压力。相对于能找到的工作,保姆费显得非常高昂,我说那就权当找了个高薪的工作吧,何况陪孩子成长的日子是多么温馨的时光。

我们在****国家,好像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优越性啊,教育、住房、医疗像三座大山,我们每天疲于奔命,不都是为这些已经产业化的行业在打工吗?我们的孩子要自己养,我们的老人也得自己养啊,不碰上致命的三聚氰胺、欣弗之类,能自己养得安心就算万幸了。我妈妈不到80岁时我就告诉她,国家民政部对80岁以上的老人会有统一的高龄养老津贴。虽然一个月200元不多,但那是对老人的安慰,说明这个社会还在关心他们。可是时至今日我妈已经82岁了,她也没见到一分钱“高龄养老津贴”,而当年发布这一消息的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前司长王振耀已经离职去搞民间慈善了。文问我“在银行工作好吗?”我爽快地回答他“挺好的。”但我另一个男同学问我收入高吗?我无法回答,在如今贫富悬殊的世道,什么算高,什么算低呢?我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常乐就是好。

文很热心地谈到他在天水的同学见面,说到有个在西藏漂泊多年的男同学在席间朗诵了一首自己写的诗,还在写一部和西藏有关的小说。那个同学上大学时就有过从东北骑车回家的壮举,他果然是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文也关心地问起我的老公和孩子,以及其他的同学。文和我老公也是曾经的朋友,我笑说为了领到他送的婚姻延续三十年才能支取的保险金,我们的婚姻都会坚持到底。他眉毛一挑问我“噢?保险单还在吗?”当然在呀,那是结婚证的护身符,和我们的结婚证书一直紧扣在一起呢。

在一桌活色生香的丰盛菜肴之后,我拿出相机为大家拍下聚会的难得场面,然后取出我带来的留言册。看到24年前的留言和贴在上面的黑白2寸照,女同学几乎惊叫起来,抢在手里翻找自己留下的那一页。那时的物质是多么贫乏,竟然没有一本像样的留言册来抒发中学毕业前的离愁别绪,除了我自己在篇首密密麻麻写下两页话,还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在高考前那么紧张的时刻,我竟然有心思用水笔端端正正画出格子,用我不太美观的字体逐页写下“对我的印象、你最大的愿望、最喜欢的品质、中学时代最难忘的事、对校园最深的印象、最佩服的老师、你对我的忠告、你最大的兴趣”等等之类的栏目。同学相视而笑,慢条斯理地翻着那些留言说“可见那时你就没有高考压力。”那到不是,用我当年稚嫩的笔记写在上面的一段话注解“人,不能沉醉在记忆中生活,每天的路还要延伸在我们脚下,等我们迈步。但每一个有情的人,又怎能忘记过去?我珍惜每一片小小的记忆,因为她是缀成我的历史不可缺少的部分。”

我告诉文在我的近期的文字里写到过他,如果有不妥,希望他见谅。他没有迟疑地写到“谢谢你记得写我,无论你怎样写我,我都不会生气,至少表明没有被忘记嘛。我记得我话太多,你特别爱笑。我的日记都留着。”我说起初中日记里写到和他对文学有很多共同语言,随后慈爱的语文老师就给我们调了座位,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件也许是因我的日记引起的事,他说“知道的”。呵呵,看来他果然是很敏感的人,难怪会成为诗人。他那时功课并不突出,但却是同学间经常被谈论的人之一。他的诗文写得不错,好像获得过市作文竞赛的奖励,而他最为同学津津乐道的,是他喜欢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在自习课上高声朗读诗句,让其他默读背诵的同学皱眉;他喜欢和同学唇枪舌剑地捋起袖子、点着指头辩论,他的文绉绉的语言总被人掩口说“酸掉牙”。实在辩不过的时候,他会气得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咦兮——”的长叹,摇着头非常不屑地结束舌战,扬长而去。他咬着牙、倒吸气的样子我曾经暗地模仿过,不过我那时牙龈不好,时常是吸出一口血水。平时聊天说到兴奋处或者他不解的地方,他会脸色凝重地问“噢?是真的吗?”随着一声拖成长腔的“噢”,眉毛高挑成两把剑,很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有些少年老成的迂腐。他说话时喜欢专注地盯着人看,也时常辅之以凝眉或者“噢,是这样?”的共鸣,我觉得他也许更适合学表演,有点可惜了他丰富的表情。

另一个男同学突然给我写了一句“文那时唱歌喜欢找麦克风,颤音很重”,我差点忘了,我这位活泼的男同学当年曾在酒吧驻唱,成为小有名气的流行歌手;我也差点忘了喜欢音乐的文,好像是很喜欢运气之后学着用颤音高歌“小小竹排”之类的民歌,成为风靡流行歌曲的同学中的另类。那时风起云涌的流行歌曲,用过剩的青春激情在嘴角吟、在嗓子喊都来不及消化“热情的沙漠”呢,谁还会去管什么丹田之气呢?

在同学翻读传阅我的留言册的时间里,那么久远的记忆都泛起沉渣。我几乎都不太记得我那时留给别人的印象了,这次重读赠言,除了说我“走路只顾速度,不顾风度”,“总像有急事要去赶火车”之外,竟然有好几个同学建议我“好奇心不要太多”、“建议抑制你的好奇心”。我的美女同学还忠告我“稍微含蓄一点,再少笑一点”,那时候他们已经试图把我这样风风火火的人塑造成有点温柔和风度的淑女了。真是汗颜啊,我至今好像也没修炼成淑女,好奇心反倒有增无减。手术之后我走路的速度也没有变慢,只是我现在真的不应该再露齿大笑了,我的手术后遗症留下的僵硬的表情离淑女的形象更加遥远了。我告诉文,我这次参加大学同学聚会,老师还给我写下赠言“生活永远在前面,爱大地、爱生命,孩子一样幼稚的成长”呢,为什么十多岁的孩子就要抑制好奇心呢?我那时的好奇心真的已经到了惹人厌烦的地步了吗?答案并没有飘荡在风中,离开家乡的小城,我时常为自己的无知和浅薄而心虚,好像并没有人再要我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们谈到什么话题,我不得而知,同学写给我看“我们在说少女妈妈,现在很多。”哦,是的,世风日下、礼坏乐崩,连我老妈对村里外出打工同居,奉子成婚回家补办婚礼的事情都已经不再感慨“世道变了”,像见到染了黄发的乡间少年一样见怪不怪了。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佛教,我的过得顺风顺水的男同学说他每逢初一十五都烧香,我笑说烧香拜佛该不会是求神保佑升官发财吧?在高校工作的人怎么像我妈农村妇女了?不同的是他供奉的是从天水人宗庙请来的“神土”吧。文说起他这次回国,去曾经住过的北海收拾旧物,竟然找到一本我中学时送给他的《禅的故事》,经他提醒我好像是有这个印象,那些玄妙的禅说是我们当年的话题之一。他一直对佛学有兴趣,如今的他对佛学有了更深的领悟,他在当地的净宗学院教古文,断断续续研习佛法,但并没有皈依。他的古文底子不错,是可以教古文,或者教气功的呀。

说到气功,他还在坚持练习,也希望这几年能再上一个境界。气功与佛学对他,应该和书法一样,都是修身养性的方式,在求得心静之外,我想他心底还藏着诗人、书法家的梦想。在带孩子之余,他说想写一些“海外生活”,也想写一些对心经的不同理解。我相信经过多年生活磨砺的他,应该会写出不同的境界。

拿起我的留言册,我郑重地请他为我写一点赠言,谁知道下次的见面在什么时候呢?“写什么呢?”他思考了很久,小心地问为我抄一部心经可以吗?我唯恐这样杯盘狼藉的桌面有些失敬,忙帮他清理桌前。看着他非常虔诚地凝神低头默写,我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没有再说一句话打扰他。默录完心经,他还写了一段话,“希望我们大家在这堪忍的、融合着苦和乐的世界里,看破人生的本来,参透物理本质,放下无谓的妄念执着,在平静里探寻出安宁。2011年9月4日老同学敬录于同学聚会时。”也许哪天我也会有心境好好读一读心经,不过我想我可能永远到不了他的境界。我想即使我看破不了人生的本来,参透不到物理本质,我也希望能“在平静里探寻出安宁”。

窗外的雨渐渐停下来,我们竟然清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服务员催促离席时,看到整个酒店静悄悄的,连桌椅似乎都和伏在桌上打盹的服务员一起沉睡过去了。在出门告别的时候,我竟然想起朴树的歌“那些故事没有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在湿漉漉的街头握手,在微凉的风中挥手告别,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到家后的晚上,我按文留下的邮箱写了信。他说还留着我大学时写给他的信,我想除了第一年鼓励他静心复习备战高考的宽慰,还应该有很多对文学的探讨。可是斗转星移这么多年过去,在跨越了千山万水的重逢之后,我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不到再次见面我要用纸笔才能交流,我只能看着他写在纸上的话语,无法听到他的乡音是否无改。值得庆幸的是我还能听见他的笑声,看到他比以前更健康、更开朗,真心为他高兴。他比我印象中的更多了一份成熟,我想这些应该都感谢生活所赐。

两天之后,还在兰州逗留的文回信

“乡音已改鬓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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