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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1 / 2)


紫禁城,永宁宫。

静海堪堪跨入宫殿门口,二殿下裴云之,领着身边一众宫侍怒气冲冲的从宫门内冲出来。

“奴才见过殿下……”他极有眼色的弯腿下跪。

却不料,身着湘妃色宫服的裴云之,眉目冷凝,伸脚踹来,直直的踢在永宁宫大宫侍静海的胸口。

他居高临下,长身而立,冷笑道:“哦……我当是谁?原是大侍官,本殿方给太夫请安而出,行走匆忙,无意竟碰着你的身子,可有伤着?”

他神色不愉,眼底怒意未消,显示受了气。

静海捂着腹部,低眉顺眼,眼底恨意一闪而逝,他恭敬扣头,认错道:“是奴才行走匆忙,冲撞了殿下,奴才罪该万死。”

头戴金钗,雍容华贵的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打狗看主人,平日他定会给虞太夫身边第一侍官几分薄面。

可今日,那老东西,旁敲侧击,欲将他嫁出宫。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倘若他不动怒,那老东西岂会打消此种念头。

裴云之觑了一眼跪地的奴侍。越过他,拖着长长的宫服,迈出永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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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暖阁

虞太侍着一身墨绿刻丝宫装,他立在窗侧,窗柩里侧悬挂着一只鸟笼。

他手拈几颗米粒,喂给鸟笼中的鹦鹉。

鹦鹉高呼一声:“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虞太夫喂食的手微顿,眼底的笑意收敛的一干二净。

保养得意的手,伸入笼中,掐住鹦鹉细短的脖子,冷哼道:“嗯?”

鹦鹉胡乱煽动了几下翅膀,细弱的再次叫道:“太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静侍官挑开厚重的锦帘,垂首跪于太夫身后。

整个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

虞太夫拿开钳制鹦鹉的手,从怀中掏出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指。

他觑了一眼的跪在地上的宫侍,意味深长的问:“查的如何?”

静海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迎上太夫的视线,心领神会。

恭敬的答道:“长信侯爷派人传话,您之前交代调查的那位柳姓寒门女君,近些时日与世家子弟并无来往。除了入得金陵城第二日,在归云茶楼先后与镇南王君和长帝卿见过一面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文人学子的聚会上,并未被三公六侯所拉拢。”

静海跪地,胸口钝痛,想及二殿下冲出宫门的神色,脸上滑过一抹诧异。

他强行压着抬头的冲动,见太夫并未发话。

继续道:“自那寒门女君入得金陵城后,各府俱暗中观察此女。却不料,此人竟是在入得金陵城的第三日,便消失于城内。侯爷派人跟踪其至南山南华庵。此女不知因何得了凝心道姑眼缘,得以暂居庵内。您交代虞侯邀请此人前往长信侯府做客卿的谋划,怕是得尽数落空。”

南华庵乃金凤朝第一大庙宇,内有得道高人凝心道姑坐镇。凝心原是上永泰帝君亲妹,明行女皇亲姨。当年放弃储位之争,醉心佛法,遁入空门。

这些年潜心参佛,道法深厚。所建南华庵乃天下第一庵庙。是以,即使士族权利渐大,却也无人敢在凝心道姑眼皮子底下造次。

虞侯爷派的探子,入不得南华庵内院。

道门重地,即使豪绅士族,想要入得相国庵内院,倘若不经凝心庵主应允,皆会被赶出庵堂。

静海顿了顿,终是多了句嘴问道:“太夫可有盘算?如今那寒门女闭门不出,拉拢便难上加难。”

虞太夫眯着眼,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紫檀木蝴蝶圆椅上。

力道之大,令桌上摆放的瓷瓶险些震倒于地。

他冷哼道:“岂由她一直躲着,眼看着还有两月便要会试。别家俱是蠢蠢欲动,本宫观旌寰也欲拉拢。倘若再不出手,到口的肥肉,便要被他人夺走。”

虞太夫眸中滑过一抹深意:“她既躲在寺庙,闭门不出,本宫换个地方便是。二殿下翅膀硬了,今日我与他提了一句嫁人之事儿。他已是怒气冲冲,倘若让他心甘情愿嫁入你一寒门,必不会应。如此也无法,再过几日乃冬至女皇祭天之日,便让他污了身子,嫁给那寒门女罢。”

跪地的宫侍暗自翘唇,胸口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大着胆子问:“太夫为何如此重视一位尚未入仕的寒门女?把二殿下以那等方式下嫁,岂不是可惜……”

虞太夫凝了一眼鸟笼内气息奄奄的鹦鹉,保养得意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如今虞家势弱,本宫虽代为掌管后宫,可只要辅国长帝卿在一日,便无丝毫法子插手朝政。女皇眼见着即将成年,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内马上便要有新的君后填充后宫。本宫使计陷害死了贾君后,可往后还有无数君后、君侍前仆后继涌入宫内。一旦本宫掌管六宫的权利被削弱,虞家便是彻底没落了。”

长信侯府虞家,祖上跟着开国女皇一并打过江山,特赐为长信侯,世袭爵位。当年在整坐金陵城一时风光无两。

可惜,女孙后继无力。

除了追随高祖打江山的老侯君勇武善战,后代女孙一代不如一代?发展到如今的虞侯君一代,在朝堂中只谋得一个闲职。既无大权,又无才干。虽有侯爷身份,在三公六侯之中,却当属末等。

倘若不是六宫无主,虞太夫暂掌管后宫,长信侯府未来只有降爵的下场。

眼看着女皇还有一年将要成年,虞太夫如何不急。

他膝下无女,唯一养在身边的帝卿裴云之与她并不亲近。

早年,太夫尚且盘算将裴云之当成筹码,嫁于镇南王以表示好。哪里知道明里暗里试探,旌寰确是不愿。

考量到帝卿不愁嫁,他得将唯一一位养在自己膝下的帝卿当成帮扶家族的筹码,此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侄子谢念慈死讯传入宫中,是镇南王君与裴云之携手做的手脚,虞太夫心中狠毒了这两人。

本欲颁发懿旨,安插自己人随裴云之一并嫁入镇南王府。即使不能削弱旌寰势力,稍稍运作便能将他府内搅合的家宅不宁。

哪里知道旌寰亦不是省油的灯,拿出长信侯几年前南下通州之时,贪污受贿账本威胁,虞太夫只能咬碎一口银牙,消了暗中使计的心思。

如今他动不了镇南王,裴云之有旌寰帮扶,在宫中愈发不受管教。哥儿年岁渐大留久了便是仇,尤其此子不是亲生。

前两年,虞太傅便盘算将他当成缔结姻亲的筹码嫁出去。

可虞家势弱,家族子弟平庸无能,已显衰败之相。谁家都不愿将嫡女让出来。

又因裴元之虽为帝卿,可一向来脾气火爆,手中无权,于世家锦绣前程并无助力。

三公六侯,权贵之家,无人愿应太夫抛来的橄榄枝。

虞太夫无法,只能将盘算打在寒门女君中。一来可用帝卿身份钳制寒门女,让她生不出二心。二来,裴云之嫁入寒门,他可将其拿捏在手心。三来,又能借着柳苍云在寒门子弟中的威望。为虞家造势。

一石三鸟,岭南学子第一人柳苍云,他势在必得。

仪凤七年,冬至。

大雪连续下了三日,金陵城的街道上累着厚厚的雪。

紫禁城城门大开,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从宫门口一辆接着一辆驶出。

带刀侍卫驾着高头大马护着长长的车架,在车队前方开道。

历来冬至日,宫门大开,女皇携文武百官,前去南华庵祭天,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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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清晨从竹林中跑步回到内院的时候,便觉今日庵堂内气氛紧张。

内院多了许多带刀侍卫,西侧院更是被兵卫团团围住。

见她打量探视,带刀侍卫眼神中含着深冷的警惕。

柳长宁心中诧异,面上却也不显。她抬眸,看向不远处来来往往行走匆忙的光头尼姑。

随手抓来一人,问道:“庵堂内可是出了大事?为何……”

小尼姑手捧香烛,见是近日庵主坐下常客,这才止住脚步,解释道:“女君有所不知,今日乃祭天大典,女皇携文武百官前来庵内,祭天礼佛。暂居西院,是以这两日庵内有重兵把守。您……”

小尼姑觑了一眼前方带刀侍卫,小声道:“您近两日倘若无事,便待在寮房内,冲撞贵人总归不好。”

柳长宁温声谢过满面善意的光头尼姑,转身回了她的住处。

南华庵乃金凤王朝第一大庵堂,庵内占地面积极广。

庵堂灰墙白瓦,青砖铺地,曲径幽深,给人以庄严肃静之感。

庵堂有内院外院之分,外院古刹宝像庄严法界、梵音流布遍大千,来往香客不断,近两日女皇携文武百官祭天,香客倒是所剩无几。

如今整个庵堂内院,屈指可数寄住的香客便只有柳长宁一人。

庵堂内院又分东西两院,东院多为尼姑居住之地,西院寮房则特为香客所设。

柳长宁被凝心庵主特意安置在西侧偏院,考量到她不日便要下场,特意给她拨了一间不被人打扰的寮房。

尼姑大多好奇,凝心庵主素来严肃,却对一寒门女君尤为照顾亲近。

却不知,凝心与她一年前便相识,因了她第一世仙灵界正道第一人,对道法佛法的见解远高于凡人之道。

游历之时,与凝心结伴一月,论道下棋,以此结下交情,引以为知己。

西侧院这间寮房地处偏远,平日并无僧尼路过。外院嘈杂之声更是相距甚远。

此时女皇祭天,炮仗喧天,靡靡之音。唯此地幽深宁静。

柳长宁关上寮房木门,摊开宣纸,提笔写信。

这些年她手头上积累了一些人脉,以寒门学子为多。

不日便将会试,她将手上整理的历年来科举会试的论题做了汇总。

一人难以撑天下,岭南泰半寒门子弟之所以敬重她,不止她的才华,更重要的是,往后她能带给他们追求的盛世繁华与锦绣前程。

此番参与会试的岭南学子,统共有四十余人,因了岭南路远,这会儿已是冬至,大多学子这才纷纷赶至京中。

柳长宁将后世称为复习资料的标注一一写在宣纸上。

这一通忙活,便是一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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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祭天,裴云之守在太夫身侧,一整日寸步难行,远远的看着旌寰立于文武百官之列,他却不能上前,心中正是不悦。

跟着太夫一行参禅拜佛,已是令他烦不胜烦。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出宫,能与旌主见上一面,以诉相思之苦,却不料根本没有搭话的机会。

裴云之神色怏怏陪着太夫与一众官家夫夫郎、贵哥儿用完晚膳。回得庵堂内院,分配屋舍又出现了分歧。

西院四间上等寮房分别被女皇、太夫、长帝卿、镇南王四人所分。

其余寮房乃普通沙尼所居住,简陋,清苦。

裴云之身为帝卿,平日锦衣玉食,如何受的住这等简陋的禅房。

于是忍着一肚子气,大发脾气。

太夫只得舌下脸面,央求庵主,将东院唯一一间空下来的庵房拨给裴云之

禅房内。

裴云之卧在软塌之上,身后的小侍青碧上前两步给他揉捏额角。

鼻端传来淡淡的苏合香,他皱着眉,看向八仙桌上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道:“这熏香是?”

“回殿下的话,庵堂内熏香种类不多,并无您往日所用安息香,太夫身边的静侍官特特交代,一切从简,是以……”青碧一脸难色的回道,一不留神儿,手上按揉的力道不由重了些。

裴云之抬手打开小侍的手,脸色不愉:“你想痛死本宫?”

青衣小侍见主子忽然发怒,急慌慌的跪下身,磕头认错。

裴云之扫了他一眼,见他额头渗出血,方才罢休:“起吧,小惩大诫,下次若是再敢出错,本殿定不饶了你。”

青碧跪于地上战战兢兢的应诺,只一双浅色的眸子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远处的香炉。

安和香并无特别,倘若用山茱萸、蛇床子、青木、龙骨为燃料,燃烧释放出来的香味与之安和香混合,便是催情至毒。

此物乃至毒情毒,乃鬼医亲自所创。

寻常人并不知其中妙用,青碧却知,因了鬼医乃她爹亲当年的恩客,他爹亲凭着这一手调制情香的功夫,在烟花之地,被女君们捧为圣子。

只可惜他长相不随爹亲,否则必将在宫中博得一席之地。

如今将此法子献给太夫,太夫允他一皇侍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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