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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新芽(1 / 2)


夏季雷雨来势汹汹,打在屋脊上劈啪作响。

齐云舒午间?靠着迎枕休憩,听着耳边不?间?断的水滴声?,总觉莫名心烦气躁,遂唤盈袖进来。

“这么久还没有消息送过来吗?算算日程,眼下究竟是?办了还是?没办,总要有个信儿?才对啊?”

她觉得心头一颗石头悬得老高,从早上起来便忐忑不?安得厉害,也不?知是?为什么。

盈袖摇头,“兴许是?传信途中耽搁了,主子先别急,先前不?是?来过信说寻到温氏具体住处了嘛。”

按理说,她派去的人自银州出发,相?比贺兰毓自常州出发要近约莫整整一日夜的路程,马不?停蹄赶到灵州,应当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盈袖往桌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又温言劝慰了两句,才教她好歹平复了些,可这头两人才说着话,对面厢房中却总不?停传来鹦鹉破锣一般地吵嚷声?。

贺兰毓出门后?,便吩咐婢女将八哥儿?移到了后?院厢房,派两个小丫头专门看顾着。

那八哥儿?兴许是?念着主子,如今教人一逗便喊:“渺渺……渺渺……”

齐云舒心里本就烦躁,再听那一连串叫喊声?更觉入耳尖利无比,手上一个不?稳,不?慎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撒到了身上。

盈袖忙躬腰去擦,但夏季衣裳单薄,齐云舒被茶水烫到,低低嘶了声?,扬手将茶盏扔在地上摔碎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去教那边儿?消停点儿?,烦死了。”

盈袖忙颔首应声?出了门。

不?多时?,便听对面廊檐下响起一阵响亮的耳光声?,先前逗八哥儿?的那小丫头泪眼婆娑跪在地上,仰着脸供人扇,死死抿嘴咬着唇,半个音儿?都不?敢再发出来。

齐云舒进里间?重换了件衣裳,出来后?透过窗户瞧见,那丫头两边已经通红肿胀得不?成样子,嘴角渗血,一双眼睛不?停得流着眼泪。

这一看,顿时?教她心里更烦得慌,遂教人将盈袖唤了回来。

齐云舒小憩后?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几封文牍,最近的一封是?前天自盛京送来的,其母唐氏的来信,信中言辞多有焦急。

唐氏称她大哥前些时?候公事上出了些差错,教几个言官捏着把柄,一封接一封的弹劾折子往上递,在皇帝跟前狠狠告了一状。

如今皇帝尚且南巡未归,太后?隔着人心与千山万水说不?上话,便想教她赶早去贺兰毓面前请他出言回护一二,别等届时?朝中风向越吵越盛,皇帝回来,恐怕头一个就要拿她大哥做筏子。

齐云舒收到信心头自是?焦急,提笔却又踌躇许久,她本就不?喜欢掺和那些朝堂上的事,如今遇到急事了,都寻不?到个合适的说辞给贺兰毓开口?。

更何况贺兰毓原就当她是?个外人戒备,再去提这样的事,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是?以她这连续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可这事再拖下去也不?成,遂还是?伏案,斟酌着字句写了一版又一版书信,最后?搁下笔一看,外头天都黑了。

将信笺装进信封中,交由?盈袖派侍卫送了出去。

盈袖回身至廊檐下时?,忽听得身后?圆月门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腰间?佩刀撞在革带上,很好分辨。

回头去看,进门两名侍卫皆是?当日随同贺兰毓前往灵州的,手里捧着两个锦盒,恭敬到了跟前。

“相?爷吩咐,教卑职将此?两个盒子交于?夫人赏看。”

盈袖闻言面上顿有喜色,不?敢耽误,忙唤来两个小婢女将盒子接了过来,又谢过一番。

后?话问起,得知贺兰毓已至常州不?远,约莫这两日便回,她本想拐弯再问问温氏,但谨慎起见,还是?算了,只?道是?若温氏还在,相?爷想必也想不?起来送东西回来。

这厢领着两个婢女进门,盈袖教人将锦盒放置在小几上,便冲齐云舒道了声?喜,“瞧这模样,主子往后?大抵便可高枕无忧了。”

齐云舒刚写完那封信,面上神情还恹恹地倦怠,半撑着软枕命人打开来,只?看了一眼,顿时?面上血色褪尽,一声?尖锐的惊叫几近刺透屋脊。

声?音响遍整个后?院,对面窗边架子上的八哥儿?闻声?吓得忙扑棱起来,“渺渺……渺渺……”

一旁的小婢女心头一惊,不?明所以,却也念及午间?同伴被扇烂的脸,赶紧将八哥儿?的架子取下来拿箱子半掩着盖上,上头再铺一层布隔住声?音,生怕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常州寄出的信,侍卫来去皆是?快马不?歇,一日一夜便至贺兰毓下榻的驿站。

信递到他手上,并没来得及拆开便在烛火下付之?一炬,里头的说辞不?消看他也心知肚明。

皇帝、太后?、齐家,既然都不?肯消停,那便一个都别想安生好了。

清晨辰时?过二刻,楼下车马准备妥当。

贺兰毓出门下楼,在楼梯口?,碰见了头戴帷帽的温窈,许是?这些日子始终刻意回避,两个人已经有好几日未曾碰面了。

那日她一场声?嘶力竭的哭泣,将他那些年?所有千丝万缕的猜测都一锤定音成了事实?,人有时?候不?能知道真正的真相?,至少?在晚了那么多年?之?后?,知道了又有何用,随之?而来的只?有如山一般铺天盖地的无力与痛苦。

可那么多的难过,温窈先前一直一个人压抑着,如今哭过了、说出来,仿佛痛苦也能一分为二给他一半,心结消散许多,先前路过城镇,她甚至外出买了些胭脂水粉取悦自己。

或许便如那时?在灵州,赵星留所言:世上之?人生来便注定要受许多旁人的委屈,那便不?能再自己委屈自己。

温窈如今已经换回女装打扮,帷帽的面纱未曾放下来,四目相?对,贺兰毓脚步稍停了下,示意让她先走。

她也不?遑多让,抬手将面纱放下,提步往楼下去了。

贺兰毓跟在她身后?几步之?遥,路过大堂柜台前时?,想起来问她:“早上用过早膳了吗?”

廊檐下雨声?滴答不?停,温窈没听到,步子未曾停留便已踏上着脚踏,躬身上了马车。

一旁驿丞面上尴尬不?敢显露,忙接口?道:“回官爷的话,夫人早起未曾要过早膳,厨房倒是?一直备好了,要不?要小的给您打包一份?”

贺兰毓收回目光嗯了声?,临驿丞转身前,又嘱咐说:“甜食也给装上两份儿?。”

温窈进了马车中便靠着车壁补眠,不?多时?,外头有人敲了敲车门,递进来个食盒。

她打开看,上头两层放着碗清粥配三个素菜,一碟小酥肉,底下是?樱桃煎和奶花儿?酪,全是?她平日惯爱的口?味。

温窈吃得不?多,用过膳,便从右手边的小立柜里拿出小巧的棋盘与两盒玉石棋子,摆在面前的小方桌上,自己与自己左右对弈打发时?间?。

这日后?来雨下得太大,未及下半晌,窗外的天已经阴沉一片,马车不?利于?行,周遭却还没有驿站可供落脚。

贺兰毓派人往前探了探,最后?偏离了些既定路线,寻到一处佛寺借宿。

那佛寺建在半山腰,上山只?有一条石阶小道,马车停在山脚下,温窈起身正要出去,车门从外头打开,贺兰毓撑伞站在马车边冲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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