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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梁兄 29(2 / 2)


几个人面面相觑。

梁丘云见他过来,脸上没什么动静,嘴里含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吐出来。

“你……”骆天天声音都哭哑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梁丘云,后台都是人,饶是骆天天也不敢大声吵,“你神经病啊,你和他们乱说什么啊?”

梁丘云低头敲烟灰,看着骆天天一张委屈的小脸:“我说什么了?”

骆天天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你不是就喜欢和人这么‘闹着玩’吗,”梁丘云把烧得就剩一点的烟塞进嘴里,用牙咬着,瞧骆天天,“你既然喜欢,我让他们去陪着你‘闹着玩’,省得你成天到处打扰别人,还到处告他妈闲状。”

骆天天瞪着他,像是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梁丘云在说什么。他一双眼睛哭红了,眼泪夺眶而出,他胸膛一阵阵起伏,还硬撑着。

祁禄在礼堂天台找到了蹲在那儿哭的骆天天。

“我去买汽水,你喝不喝。”祁禄在旁边蹲下。

“你带钱了吗。”骆天天一抽一抽的,看他。

祁禄从一只口袋翻出十块钱来,另一只口袋翻出五块。“够不够?”他说。

我再也不想看见梁丘云了。骆天天说。他坐在礼堂门口,抬头看那些来追逐汤贞的追星族,闷头喝自己的橘子汽水。

试演晚上七点半开场。汤贞在化妆间里紧张地背台词,化妆师一走,祁禄进来了,他提着副导演给他的盒饭,半拉半拽着骆天天进门。饭菜依次摆在梁丘云面前的桌上。祁禄给骆天天找了个凳子坐,抬头见汤贞还坐在化妆镜前背词呢。

“阿贞,别背了,过来把饭吃了。”梁丘云说。

汤贞看见骆天天,问他,天天,你刚才去哪了。祁禄摇了摇头,汤贞一愣。

梁丘云闷头吃饭,把肉往祁禄碗里扔。

“一会儿上台,”梁丘云看着祁禄,“好好演,台下不少老师看着。”

汤贞见骆天天坐在桌边,努着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也不肯吃饭。

“你不想吃盒饭吗。”汤贞问他。

梁丘云三两口把饭扒完了,问汤贞要不要喝水。化妆间里没热水,只有冰凉的矿泉水。拿了汤贞的保温杯,梁丘云一出去,骆天天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乔贺和副导演在后台窃窃私语,偷偷说什么汤贞也不知道。演出到最后一幕,其实这一幕他还没怎么和林爷仔细排过,试演前林爷告诉他,凭你自己的感觉来就可以了。

汤贞流了一脸的泪,他跪在台上,哑着声音问上苍,哭上苍,求上苍,问梁兄,哭梁兄,求梁兄。

台下师生们神情或严肃,或悲戚,有的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看着台上,屏息以待,有的一个劲儿抽鼻子,忍不住阵阵啜泣。

坟墓盖一打开,汤贞泪流满面站在墓边,往下一看,愣了。

他头一倒,整个人跳进去。

副导演在台下一个劲儿拍手,梁丘云也随观众站起来,开始鼓掌。书院一幕他也上了台,一两句台词说完了,他就只能回到观众席里,仰头看汤贞和他的梁兄在台上亮相。

本该是终曲尾声,观众在台下起立鼓掌,幕布愣是没放下来。汤贞等了一会儿,幕布还没落,他手撑着舞台,从“坟墓”里一下子跳了出来。

观众更激动了,汤贞一身缟素,望着台下,咬了嘴唇笑了。然后他弯下腰蹲下身,朝“墓”里伸出手。

观众眼睁睁看着“梁山伯”也被“祝英台”使劲儿拽回了台上。

乔贺一身书生打扮,搂了汤贞,一对“有情人”紧抱着,朝台下招手,又一齐鞠躬。其余演员也跑出来,很快小小的舞台挤满了人。台下的学生们疯了一样欢呼,尖叫,口哨连天。

林汉臣导演也疯了,跳脚在副导演身边喊:“搞什么东西啊!幕怎么不放,人呢?乔贺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什么时候让他进去了?”

副导演在一旁哄他:“试演嘛,导演,完全一样有什么意思。”

“你们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都辛苦这么久了,让大家开心一下嘛。”

头顶大白光照得乔贺一头是汗。明明是一出悲剧,活生生叫他们搞成了喜剧,玩笑开大了。乔贺看见台下他的老师们一脸惊诧,仿佛不认识一样看着他,还有远处林导,气得脸色涨红,伸手一个劲儿地指他。乔贺忍着笑,压抑着心里一阵奇怪的快意,回过头。

汤贞还在不停朝台下鞠躬。

累不累。乔贺低头问他。

不累。汤贞看了他,笑着说。

咱们把林导气疯了。乔贺说,还握着汤贞的手。

汤贞憋着一脸幸灾乐祸:“回去要完蛋了……”

晚餐定在戏剧学院对街的高级餐厅。林导气得不肯去吃饭,汤贞左道歉右认错,百般哄他,哀求他,他才怒气冲天地在餐桌旁边坐下了。

乔贺一个人靠在餐厅一楼的小酒吧吧台边,点了一杯黑啤酒。

学生时代他也常一个人坐在这里,边喝啤酒,边改自己偷偷写的剧本。那时候的乔贺还不知道未来长什么模样,总有女生找他搭讪,他和她们没太多话讲,只有校广播站的一个学妹,看了他发表在业内报刊上的剧本,契而不舍地追着他说,乔贺学长,我觉得我能看懂你,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乔贺在吧台边坐了一会儿,听见背后角落传来一阵抽泣。

他回过头。

小酒吧的卡座里,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生坐在中间,搂了两个明显是戏剧学院学生的女大学生在那卿卿我我。

乔贺无端觉得那个小男生有点眼熟。

女生声泪俱下,嘴里念念叨叨,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乔贺他们刚刚演出结束的《梁祝》。“艾文涛,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感动啊?”

“不感动,”那个叫艾文涛的男生搂着两个大姐姐的脖子,面无表情喝手里的啤酒,“也就是没结婚吧,姐姐们,嫁给这个梁山伯我看未必幸福。”

他年纪不大,说话口气倒是不小。

“为什么啊。”

“还有什么为什么,他没钱啊!”艾文涛讲,“我就纳闷了,姐姐们,比起死,难道嫁给有钱人不好吗。你们不要歧视有钱人啊!”

“你说那个马文才?他也就是有两个臭钱,怎么和梁山伯比啊。他和英台一点感情也没有。”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梁山伯那不也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吗。有钱,什么培养不出来?”

“不管,我还是觉得梁山伯好。”

艾文涛皱了一张脸,一副无法与她沟通的样子。

另个女学生说:“梁山伯长得帅,马文才有钱,各有各的好。”

艾文涛一拍桌子,突然伸出大拇指往脑后拽:“我跟你们讲,我哥们儿,一会儿要来的那个。人长得又帅!还又有钱!要什么有什么。他要是来了,你们还看他妈什么梁山伯啊。”

女大学生蹙眉看了他:“艾文涛,你就吹吧。”

“那他怎么还不来,我们在这儿等了快半个钟头了。”

“他……他家最近出了点事儿,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还不来啊,”艾文涛小声嘟囔着,从兜里摸手机,“再不出来,我看这哥们儿快与世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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