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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1 / 2)


召伯臣这日一早便动身前?往江南,只是人方到京郊,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条官道上?没有半个行人,周遭林子也?安静地不像话,好似万物都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不敢轻易发出响动。

他坐在马车里警惕地掀起帘子,见是去往南郡的路没错,可是四周的静谧总叫他放不下心来。

方过隆冬,入眼仍满是荒芜,高耸入云的树干光秃了枝桠,像一排排忠诚的将士,守卫着不远处的盛都城。

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他松下帘子,靠在垫子上?闭眼假寐,可不过须臾,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和尖叫声叫他始料未及。

他握紧袖中的匕首,屏气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侯爷!”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过去,熟悉的暗卫声从耳侧传来,召伯臣终于掀起车窗帘子,神色凝重地看向?外头。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几?个暗卫半跪在地,汇报道:“方才有贼人出没,我们的人死了几?个。”

召伯臣双目幽深道:“死了几?个?”

为首的那个暗卫仿佛自己的头顶上?压了一座万斤大山,咬紧牙关道:“五个……”

“废物!”召伯臣怒道,“贼人都剿干净了?”

暗卫闻言,依旧怵得很,脑袋更低了几?分,道:“没,他们自己跑走了……”

“混账!”召伯臣重重地甩下帘子,大发雷霆,“给我回京!”

刚出京城就碰见刺客,还损失了不少暗卫,可见是有人盯上了他,他不能再贸然前行。

马车在半道上?掉了头,匆匆忙忙又往京城赶。

叫召伯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再也?叩不开出来时光鲜敞亮的城门。

“开门,我是召伯臣!”

先头去叩过城门的几?个手下皆是铩羽而?归,召伯臣不信邪,怒气冲冲地跑到城门口,双手砰砰地拍着厚重无比的城门,亲自叫喊。

“召侯爷!”城墙上?唯一的守卫认出了召伯臣,冲他招呼了一声。

召伯臣亮出自己可自由出入城门的令牌,双手叉腰向上?吼道:“给我开门!”

守卫却无动于衷,只是告诉他道:“侯爷,京里突发时疫,太后娘娘已经下令封锁城门,您这一时半会儿的,进不来了!”

“什么?时疫?”召伯臣一张老脸布满褶皱,生气道,“我身边的人都没有问题,你?让我进去,我自己去见太后娘娘!”

“侯爷,这真由不得我们做主,京中现在因为时疫乱做一团,守城门的就只剩我一人,要不您就在此地等一等,容我先去请示章统领,再放您进来!”

召伯臣已经憋了一路的气,这时候还要他等,他哪里甘心。

可他如今进不去城门,就连那小小的守卫,也?能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同他说话,他就算再气,也?只能忍着。

“好,你?速去速回!”

他不耐地很,亲眼见着那守卫离开,城墙上?再无他人,不免怨恨有气没处撒,狠狠地踢了一脚底下的城墙根。

城墙根远比他的脚趾头要硬实,他痛到倒吸一口冷气,愈发没好气地回头。

这一回头,便见着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副场面。

一群蒙着半张脸,通身黑衣的刺客,一字排开从天而?降,手里皆提着反光的长刀。

召伯臣瞪大了眼睛,指着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出话,便见人家已经提刀落地,向?他砍来。

好在他随身带的暗卫够多,对方手起刀落的同时,他的人也没闲着,同样举着刀剑挡在了他面前。

召伯臣差点就被伤到,心下惶惶,赶紧回头去重重地拍着城门,不顾身份地大喊大嚷道:“开门,赶紧开门!”

可是没有人再来理他。

方才那个守卫早已不见了踪迹,城墙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人影。

“开门!快给我开门!”

召伯臣不死心,依旧拼命敲着城门,喊了几?下无果之后,又心惊肉跳地回头看一眼战局。

身后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根本就没停过,他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手里拍着城门的动作更加着急慌乱。

“快开门!开门!!!”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怒吼,可是高大的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眼睁睁见着那群刺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光了他所有的手下,提着带血的长刀向?他走来。

温热的鲜血一点一滴铺成路,每一步都离他更近。

“你?们要做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紧挨着城门,穷途末路。

大抵也是知道敲门无用,一直高高举起的双手总算歇了下来,袖中的匕首被他握紧,他一双眼睛如暗夜中的凶狼,阴狠地盯着眼前人。

“敲门有用吗?”

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召伯臣一愣,见到不久前?刚在朝堂上?见过的那抹高瘦身影从林子里出来,一步步踩过鲜血,走向自己。

“是你?”他声色沙哑,见到来人的那一刻,苍老的脸庞不正常地抖动几下。

他早该猜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肯善罢甘休。

“敲门有用吗?”

那人面色如水,平静冷漠,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方才的那句话,似乎非要等他一个回答。

召伯臣却并不如他的愿,磨牙凿齿道:“顾言观,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敲门有用吗!”

顾言观的面色终于不再镇定,一柄长刀架在召伯臣的脖子上?,猩红了眼道:“当年我父母身亡,我就是这样被你?们关在城门外,回不去家,如今时过境迁,我也?要叫你尝尝一样的痛苦!”

“你?什么意思?”召伯臣闻之色变,“顾言观你?竟然敢动本侯,就不怕太后将你?处死吗!”

“敢问侯爷,我怕什么?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顾言观把?控着尺寸,又将刀挪进几?分,“我早就被你们害的孑然一身,如今孤家寡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倒是侯爷,您最好担心担心自己的德昌侯府,召未雨失权的那一日,便是你整个侯府的忌日!”

“你?!你?想造反不成?”召伯臣愤怒难当,急得面红耳赤,却又无奈被他用刀抵着脖子,不敢乱动分毫。

顾言观轻蔑地瞧着他,傲然反问道:“有何不可?”

召伯臣凭着最后一点底气,“这是大晏,是陶家的江山,你?一个姓顾的,你?夺江山,就不怕天下万民唾骂吗?!”

“侯爷都不怕,我怕什么?”

顾言观猝不及防地朝召伯臣胸口踢了一脚,他本就紧贴着门板,此时只能当个人肉靶子,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地震碎了胸腔,吐出一口老血。

“侯爷这种做满了亏心事的人都不怕天下万民唾骂,我又有何好怕?怎么样,门板的滋味好受吗?进不去城门的滋味好受吗?当年你们加诸在我父母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地还给你?们!”

这大概是顾言观这辈子说过最狠绝的话。

他盯着召伯臣,从他衰老的神情中仿佛可以窥见自己当年的模样。

就是这样无助,就是这样绝望,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无端承受灭门之痛,就算知道城里头自己的父母正经历着腥风血雨,也?无力回天。

他当年尝过的滋味,他要这些罪魁祸首,统统都再尝一遍。

什么与世无争的居士,什么潜心静气的修行,他才不是,他从来都是那个北境草原上?以牙还牙,睚眦必报的顾言观。

他做大晏的英雄,也?得大晏不负他才行。

既然朝廷早在四年前就负了他,他便再也?没必要客气。

召伯臣脊背撞在门板上,正无力地滑落下去,他知道顾言观是动了真格,他不会放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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